散文《岁月之流》之五
队长花样对抗,技高一筹,欧洲顶级战队大秀绝技的爱游戏体育眉头
苏 炜
马灯昏黄的光焰下,我看见队长的眉头,越皱越紧。
队长梁汉武那道长长的寿眉,是我从下乡第一天、见到花样对抗,技高一筹,欧洲顶级战队大秀绝技他的第一刻起,就留心注意到的。队长是土改干部出身的老农垦,花样对抗,技高一筹,欧洲顶级战队大秀绝技他那时应该还不到五十岁,身材瘦削,双频清癯,本来是两道长到发际的长长的剑眉,却已在眉根泛白,并且长出了蜷曲的白丝。
此刻,那白丝更纠成了一团,乱麻麻的,对着眼前这些岁口不一、各怀心事的知青娃崽们。
队里正在开展“清理阶级队伍”运动。这是我们下乡后的第一课----几乎在抵达培胜山村的第二天晚上,我们就见识了这场在全国来势凶猛的“清阶”运动在乡下基层的不凡阵势----人人过关。每一个人都要上台----站在马灯下那张小木桌前,向全队公众念一张自己填好的表格,并且申述自己的表现。
我就是在那时候听说了各种本地奇谈的,我们这些广州知青在当地没有什么“运动表现”需要申述,队长皱紧的眉头,主要是为了知青手中那张越念越玄乎的“阶级队伍申报表格”而来。
我猜想,队里一下子来了五六十号年轻新嫩的城市知青,几乎占了全队人口的三分之一强。队长和支书们,本来是打算按照他们在出工几天后的观察,在知青里建立起一支方便管理的骨干队伍的。可是如今,按照这“阶级队伍申报”的一评估,似乎全都要落空了。
下乡西培的广州知青大都来自十六中,十六中曾被改名为“中山医学院附中”,生源大都是知识分子子弟。在那个“火红年代”,属于“臭老九”的知识分子家庭,大概没几个会是“干净溜溜”的。偏偏,知青里少数几个按说“根正苗红”的“革军”(革命军人)、“革干”(革命干部)出身的,不是娘老子正关在“牛棚”里受审查,就是该位仁兄自抵达山村以来就称病不出工;或者即便出工,也是在“晒咸鱼“----懒塌塌的扶不起来。唉,知青里的“革命阶级骨干队伍”,该怎么形成呢?
终于轮到我上台。
我的最小年龄和最矮个子,本来就在知青堆里显得特异,这“阶级队伍申报表”一念,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了。
是的,广州知青里,“黑出身”本来已经不少(我记得,最多的出身成分是“伪职员”),可是没有谁,比我当时的出身更“黑”更吓人的了。一个多子女的大家庭,两位成员关了正经监狱不说,母亲关在“牛棚”,连几位姐姐都成了“牛鬼”,也在接受“监护审查”花样对抗,技高一筹,欧洲顶级战队大秀绝技!
我低头沉声,向“党组织和革命群众”如实讲述着自己的家庭成员现状。我不知道“警司监狱“这样的吓人字眼有没有令整个山村颤抖,但我清楚看见:当我照本宣科地说完----几个月来,这套话及不知已经在“军宣队”和“工宣队”们面前重复过多少遍----“我宣布断绝跟父母亲的关系,坚决与反动家庭划清界限!”
移步离开马灯小桌时,班长洪德江望着我的眼光,是那样惊骇不已;队长那道死死纠紧的白眉毛,简直能拧出水来。
几天后,因为分到了苗圃班,我到司务长那里去领水捅、扁担等工具。转过身,我第一次在库房的窃窃私语里,听到了“某某人是‘杀关管子弟’”这个字眼----那时候,这是比“黑七类子弟”更要吓人得多的狠字眼。
又一次,我看见了队长那两根能拧得出水来的白眉毛。
二OO八年十月二十三日写于耶鲁澄斋
作者简介
苏炜,广州老知青,文革前就读于广州市第16中学,1968年底,上山下乡到原广东农垦海南垦区西培农场。1978年考入中山大学中文系;1982年赴美留学,获洛杉矶加州大学文学硕士;1986年回国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工作;1990年后定居美国,现任教于耶鲁大学。著有长篇小说、散文随笔、杂文、舞台剧等十多种。
2008年,他创作的知青组歌《岁月甘泉》(霍东龄作曲)在社会引起较大反响,获广东省“鲁迅文艺奖”奖。组歌到北京中国大剧院成功演出后,又到香港、澳洲、美洲、欧洲等地演出,均获好评。
图为作者当年在农场时的留影